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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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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

“簌”得一聲, 夏泱泱腰間好似一陣風掃過,容衍的鐵扇橫在她腰前。扇骨的邊緣在她肌膚前若即若離,寒氣從上邊溢出來, 涼颼颼的。

他今天穿得是寬袍大袖, 甩扇子的時候, 那袖子蹭到夏泱泱的腰。絲羅的袖子,又涼又癢,夏泱泱忍不住嗔出聲兒來。

這聲音就像糖霜,又甜, 又細,又涼。爬進容衍的耳朵裏, 把那耳朵也顫出些許緋色。

容衍擰起眉頭——這處柔媚也太多餘了。

可嫌棄歸嫌棄,他卻還是個男子,若是身子上沒半點兒反應, 那可真該叫那秋神醫好好看看。

夏泱泱眼睛彎著, 笑容從嘴角溢出來, 倘若容衍是個慣常在花街柳巷中廝混的, 他也不至於這樣。

其實容衍眼盲以後師從一個童子功大家,他原本的武功倒是正常路數。可是因為眼疾, 那暗器大家急於求成,就讓容衍練了這功夫。

不可近女色,否則就怕破了功。

容衍喉頭顫了顫, 深吸一口氣,利落底把扇子手起。這就把修如梅骨的手探出,觸到夏泱泱的頭發, 一下子就撚上那只耳墜。

他看不見, 可是手卻一下子就找到了那耳墜子了。

那耳墜子是銀的, 樣子簡單,上邊一個掛耳洞的小勾兒,連著薄薄一片的小扇。發絲繞在那小扇上,單單撕扯是扯不下來的。若是不用巧勁兒,蠻力去拉,反而牽著頭發,會疼。

遇到那等憨牛,直接上手,怕是被扯了片頭皮去,鮮血淋淋,想想都疼。

容衍不是女兒家,身邊也從未有過女子,對這種東西確實有些陌生。

他本已經十分靈巧,誰知道栽在這件事上。手指頭捏著那薄薄的扇子,往外拉,雖然沒怎麽用力,但也扯了夏泱泱的發絲。

她輕輕哼了一聲,頭順著發髻往容衍手邊兒傾:“王爺……弄疼奴家了……”

她好似情急,把著容衍的手腕兒,聲音嬌滴滴,又小又急,哪裏像是說頭發,明明是床幃裏頭的蜜語。

這話容衍聽著不對味兒,就要抽手,可夏泱泱卻先一步松了手,可是聲音軟綿綿,委委屈屈:“就一下下兒了……王爺,您把那發絲繞過去,就好了。”

自己先退一步,別人就沒路可退了。

其實容衍一不憐香惜玉,二也不會賣面子給人。

可他確實有求於她。

還有一點,容衍做事,喜歡做完。

眼下這人就算不是夏泱泱,他也要把這墜子給拆下來。

於是他屏住了呼吸,一手捏著墜子,另一只手就牽著發絲,小心翼翼地繞了過去。容衍做這件事兒的時候,頭是偏著的,好像是用耳朵看。

可他眼睛卻還一閃一閃的,明亮清透,好像停在他至純至善的年代,還沒來及變,就被冰封了。

夏泱泱盯著他的眼睛,也不禁感嘆,大略這世上情深不壽,慧極必傷。這雙招子太過清亮,把容衍那一雙漂亮的劍眉都襯成了綠葉。

其實那雙眉毛若長在一個姿色平庸的男子身上,都能讓那面孔變得清秀起來——只可惜,既生瑜,何生亮。

男子專註起來,總是好看。可夏泱泱又覺得這話全不對,專註也要看專註在什麽事兒上,像他如今,專心為她解開糾纏的發絲,才是最最可心。

她把手輕輕放在臉頰上,順著那下頜線的膩滑往下摸索,滿手都是芬芳和柔軟。

“好了。” 容衍已經解開了那墜子,提在手裏。

他手腕子也好看,上邊筋脈分明,青色的血管凸起,一直蔓延到他袖子裏去。今天他倒是沒有穿窄袖,但手臂總是裏衣給擋了些,往裏頭看,什麽也看不見。

這墜子輕得可憐,掂在手中比掐一片葉子還虛。

容衍手一松,就被夏泱泱接到手心兒裏。

她好似如釋重負,長長地呼出一口氣,笑得心滿意足:“王爺這也太有準頭兒,一下兒就解開了。叫奴家怎麽敢相信,王爺是真的看不見。”

容衍便聽見她手中窸窸窣窣做動了幾下,撩開耳邊鬢發,把那小勾子從薄薄的皮肉中穿了過去。夏泱泱如釋重負般,長長地籲了一口氣,透著歡愉和舒爽,就連她胸口薄薄的布料,也跟著起伏,發出細微的聲響。

容衍呼吸突然一滯,皺起眉頭——只因他註意到了一樁事。

人走過路過,必然留下聲響痕跡。

女子行路,耳上頭上腕上,環佩叮當;袖子摩擦衣裙,衣裙拂過地面,繡鞋的底子蹭著地下青磚,樣樣都有聲音。

肌膚相抵,跟磨蹭布料聲音完全不同。自從他進了這小室,這是容衍第一次聽到夏泱泱身上布帛的聲音。

人看不見,再用暗器,循聲辨位。不僅要碰到那人,還得碰到要害。容衍眼盲數年,暗器功夫自然不會出神入化,爐火純青,但自保卻並無什麽難處。

她身上,沒有衣裙摩擦,也沒有繡鞋底子踩在地上的聲音。

唯一一片布帛,在她胸前。

容衍心頭微微一顫,呼吸略微有些不穩,指節卻攥得發出聲響。

他佯作不知,吸了口氣:“還請姨娘幫本王挑兩樣父親心愛之物。”

夏泱泱本就在整理這些東西,容衍伸手去箱子裏摸,一摸就摸著個雞毛撣子。

古來有笑刑,用雞毛搔人腳底,大笑致死方休。

容衍還當這雞毛撣子是這用處,就拿在手中。夏泱泱笑著從他手裏把那雞毛撣子拿了過來:“這是奴家撣灰用的。”

容衍啞然失笑,臉頰處卻冷不丁被那雞毛撣子掃了下,立刻就皺了皺鼻子,想要打噴嚏,卻也還不夠嗆,打不出來。

夏泱泱嗔怪道:“這些物事還說什麽心愛不心愛的。王爺是狀元,這才文鄒鄒的。我揀兩樣容老太爺常用的吧。”

容衍聽見她在箱子裏翻找,也不知道她拿了什麽,突然幽幽嘆了口氣:“其實容老太爺走了,再有什麽自責的也該算了,帶這又做什麽?”

她把一只小小的銅漏放到容衍手上: “王爺倒是可以留個念想。”

容衍偏著頭,用手順著那銅漏摸得仔細。可惜那銅漏不是什麽稀罕物,光光溜溜,也沒有雕花刻鳳的。這用法容衍也想到了一二,又覺得他爹過於相信這女子了。像容老太爺這樣的做法,折損在這小室裏,還真是不奇怪。

他眼盲,眼睛無焦,長得再透亮,也還是不靈動。手底下撫摸那銅漏,大手一張,整個罩上。夏泱泱看得出神,暗自在胸前比劃了一下,覺得那銅漏不過就那麽大罷了。

“我爹常用這個?”

“是了。” 夏泱泱應得篤定,“其實簡單最好,最容易,效果也最好。”

她頓了一下,補充道:“出去也不容易叫人看出端倪。” 甜膩的聲音越發顯得低沈暧口昧。

容衍仰起頭:“哦?”

他的聲音是低沈的喉音,聽到耳朵裏,就不免去看一下他的喉結。

夏泱泱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同樣的位置,輕輕咬了咬嘴唇。她鎖骨上的傷痕還未愈合,但已經不疼,只是結了痂,有些粗糙。

容衍冷不丁說:“看夠了麽?”

夏泱泱心頭一顫,一不小心咬得狠了,把嘴唇裏頭的滑不嘰溜的嫩肉給咬破了。都說咬破嘴是缺肉吃,夏泱泱忍不住勾起嘴角,心道這話兒倒也準,她還不就是缺了葷腥。連容衍這殺人不眨眼的都敢肖想了。”

容衍在外頭是有風評的。

雜院子裏小孩兒多,連戲耍的時候都會唱“不怕饑,不怕荒,就怕無眼的活閻王。”

雖說老百姓以訛傳訛,但是容衍確實不是什麽活菩薩。他若是知道這女子如此肆意打量他,怕是馬上叫她身首異處。

身居高位者,最怕沒有威信。

而夏泱泱這番攻略,好就好在,他看不見她。敵明我暗,天然就占了上風。

夏泱泱摸了摸自己唇內的傷痕,知道還好沒出血,老神在在地說:“看自然是看夠了。這不,挑好了。”

容衍微微一笑,也不追問。

他笑的樣子是最好看的,微微頷首,眸子宛如天上星,唇角一邊兒勾起,還有幾分羞怯的模樣。單單笑是有些乏味的,容衍這笑裏摻了別的,就讓人多些回味。

可是好看是好看,其實夏泱泱何嘗不怕這人過河拆橋,殺人滅口?

容衍無情,對他用情,是無用功,最傻不過。

夏泱泱伸出手,指尖兒在容衍胸口輕輕一推,他後退了一步,就跌進了一張椅子上。

“王爺可知道水滴刑?”

她手裏拿著一張草紙,讓紙的邊緣從容衍的鼻子尖滑過:“古書上說,那昏君紂王懲罰婢女。就把那婢女綁在椅子上,然後從頭頂上滴水,到她腦殼兒上……”

她說話的時候,語調緩慢,嫵媚又溫柔。所以這駭人的事兒,聽起來就是一個故事罷了。

“水滴石穿……” 這事兒容衍自然是聽過的。

這麽說著,忽然間一滴水就落到了容衍額頭上,眉心間。

他心頭一顫,剛要說什麽,臉上卻多了一張濕乎乎的草紙。

容衍知道夏泱泱要做什麽,皺了皺眉,伸手要去拿開,但是又想起去看那神醫的事情——說到底,他來找“崔姨娘”,還不就是為的這個。

那草紙上滴滴答答,水流淌下,這也只有一層,算不得危險。

夏泱泱拿著帕子輕輕沿著他的臉按著:“王爺是受不了了,就抓一下奴家的手,奴家自然就會停手了。”

她摸了下容衍的手,把他的手放到自己手臂上:“就這樣,掐一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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